張大業先知性禱告事工

考試會場

鋼琴考試

地點：多倫多，

時間：早上九點，

天空：陰雨，

心情：緊張，

小小的雨昨晚就下了，

是不大不小的那種。

小到懶得撐傘，大到弄濕頭髮上剛抹好的浪子膏 。

八月才剛開始九天，沒有酷熱的蟬鳴鳥叫，只有路上車胎濺起水花的煩躁。

不大不小的雨，

不熱不冷的八月，

不想考又不得不考的試。

現在是早上九點四十四分，我們在路上要去參加鋼琴考試。

不要會錯意了，不是我考鋼琴，而是我的兩個女兒與兒子們考試。女兒們考鋼琴演奏八級，兒子考四級。我們夫妻倆陪孩子們進京趕考。

我跟你說哦，不陪著不行！她們不會開車，我要當司機（我們這裏沒有捷運，而且搭公車要一個半小時）。

不陪著不行，上小學的孩子單獨上公車，司機一定會報警說家長不負責任。

不陪著不行，我一個人在家裏等著會緊張到休克，

我一定要跟著陪考，像十幾萬台灣聯考考生家長一樣，不在乎是為孩子們打氣還是惹他們生氣，反正我就是要陪啦！

考試報到時間是九點五十分，現在都已經四十五分了還找不到場地。我開車載了一家的人，擋風玻璃上的透明水珠更模糊了門牌號碼；

「2751 Mary Street...2751...」我暔喃地念著，

「2751！到了！」終於看到門牌了！我方向盤一打，像電影“玩命關頭第二集：東京甩尾”一樣九十度一甩，軋進對街的停車場，天雨路滑讓我可以做出這個高難度的特技動作（沒有這麼誇張啦，我說“像”電影玩命關頭，只是“像”而已）。

叭！對向車道的卡車司機在叭我，

「你有病啊！沒看到我在趕時間嗎？」X的！老外真不會開車！

妻子要我不要緊張，晚一點到不要緊的

「什麼？我？我才不緊張呢！我哪裡緊張了？」

「要是妳剛才妝化得快一點，早一點出門，我們就不用這麼趕了！」這一句話我沒敢說出來，因為我曉得後果會怎樣。

奉勸大家不要坐我開的車，尤其在我趕時間的時候；場面驚險，而且對白是兒童不宜。

考場設在一個音樂教室裏。這是皇家音樂學院舉辦的鑑定考試。

我們四個月前就上網報了名，而且鋼琴老師老早就給他們加強複習了。今天要是沒有考過，又得等四個月，而且一個人台幣4500元的報名費就報銷了。我才不緊張呢，不緊張！

還好九點五十一分到了考場，沒有遲到多少。

進了考場之後，有五，六個人在等。都是父母來陪孩子們考試的。我們報到了之後，也在待考區坐下來，加入陪考父母俱樂部。

這些來考鋼琴的孩子與家長，幾乎都是亞洲面孔，我們坐在這裡的四十五分鐘裡看到來來往往的考生與家長，90%都是亞洲人，只有一對印度母子，另外還有一對白人父母帶女兒來考試，爸爸頭上戴著一頂黑色小帽子，是猶太人。看到這麼多人我不禁好奇：非猶太裔的白人孩子都到哪裡去了？暑假參加夏令營或是挨家挨戶推銷報紙，是比坐在鋼琴前被罵得汗流浹背要好玩得多。

喂，我可沒有種族歧視哦，我看過的幾次鋼琴鑑定與比賽的考官可都是白人喲。對音樂的欣賞與天份是沒有種族差別的；

有巴哈，也有Stevie Wonder；有帕格尼尼，也有侯永光。

上帝是不偏心的。

「Dad，你有看到我的樂譜嗎？」二女兒問我。

「樂譜？什麼樂譜？我不是叫妳們出門前都要帶好的嗎？」我慌了，血壓與語調都開始升高。

「我剛才在家裡上廁所的時候還在看的啊！」二女兒早上起來，沒有吃早餐，說是沒有胃口，抱著樂譜就往廁所裡跑，把握最後的機會背譜，她是真的很緊張。

「爸，我剛才好像有看到在車上」只有小兒子能旁觀者清。

「有嗎？我去拿！早就跟妳說了要注意嘛！」好像丟出一句“早就跟妳說了”能證明我的深謀遠略和女兒的粗心大意一樣。

美其名為機會教育，其實是惹他們生氣而且曝露自己的急躁。馬上告訴你為什麼我會這樣想。

我頂著不大不小討厭的雨，走到停車場。

開了車門，飛快的將上半身鑽進去翻箱倒櫃。

找到了！

「這個女兒怎麼搞的，這麼重要的東西就醬忘記在車上！」我心裡還在嘀咕。

拿了樂譜趕快走回考場，到了屋簷下，正準備要進去教室的時候，上帝跟我說話了：

「你在幹嘛？」

「我回車上拿樂譜啊。」

「你在急什麼？」

「今天是他們的考試，考不好就糟糕了。」

「誰糟糕了？」

「他們啊！」

「誰？」

「她…她…」

不知道是真的下雨閃電，還是神的聖靈打了我一下，把我打醒了。

我在幹什麼？

是她們的心情重要，還是那四千五百塊重要？

她們已經很緊張了，我的憂慮使得她們更緊張。

我這個父親是在支持她們，還是在惹她們生氣？

我老早就告訴她們過程比結果更重要，為什麼現在我卻為了結果而擔憂呢？

「好了，我知道了，對不起」我跟上帝說。

「……」祂沒有回答我，我知道祂要問我什麼。

「是！是！我知道了，我會跟她們道歉的！」

我覺得上帝在微笑了。

我回到待考區，把樂譜拿給女兒。

「Thanks」她抬頭看了我一下，就把目光移開了，好像在等我罵她。

我坐在她的旁邊…

嗯，該說的還是要說，不管身段有多高，架子有多大，面子往哪擺，地洞哪裡鑽。

「這是妳等一下要考的樂譜嗎？」

「嗯。」

「還沒練熟啊？」我很平靜的問她。

「有練啊，但是怕。」

「怕什麼呢？」

「I don’t know. Just scared。」

「我，嗯…」（哎呀，說吧！）

「我…剛才我心裡著急，所以對妳說話太不禮貌了。」

「…」她沒有看我。

「我對妳說話的態度不好，我不應該這樣的，讓妳也緊張起來，對不起，請妳原諒我。」

「It’s OK」她還是在背她的樂譜。

我道歉了，接下來要幫她消除緊張。

「Honey，妳記得我以前跟妳說過關於過程 Process的事嗎？」我用了老婆愛聽，青少年噁心的稱呼叫了她，果然讓她抬起頭來看我了。

「What about it？」

「其實等一下妳考得怎樣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看到妳這幾個月來的努力了。雖然這幾個月妳練琴有時自動自發，有時要我們催你，但是妳都有練，都有用心練。我跟媽媽都看到了。」

「是這個過程重要，而不是結果。因為只要過程做到了，就算最後的結果考試失常，對我來說，妳也是成功的。」

「The process is more important than the final results。So, don’t worry! 」我摟著她的肩膀。

她沒有回答，一秒鐘，兩秒鐘…

她的長頭髮遮住了臉，我看不到她的表情，一直到她舉起雙手掩住臉，我才知道她哭了。

我趕快遞了一張面紙給她。

「It’s OK，Honey，妳已經是成功的了。」我繼續摟著她，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能抱著青春期的寶貝女兒，要好好把握！

「You OK？」

她點點頭。

考官在叫她的名字了。

「Yeh！加油！」我給她打氣。

她沒有回頭就走進考場裡去，但是剛才她那兩三下的點頭，就夠讓我回味好幾個月了！

這個世界是要看表現的，只有一次的表現：

年底的財務收支表，

聯考的分數，

相親時領帶上沒洗掉的醬油漬，

舞會上有沒有穿迷你裙。

這是不公平的，沒錯，這是不公平的。

只要賬面做的好看，再爛的公司股票都能一夕翻紅，

只要三天三夜不睡覺分數考到了，一夜之間就變成大器晚成，變成“我的好兒子…”,

男士們下次不要打領帶了；多解開一個釦子，再戴一條皮項鍊，你就搖身一變成為體貼的好男人，

小姐們對不起了，男人就是愛看的，不論是有錢的，沒錢的，猛的，還是老實的男人。

多少次因為我們一時的錯誤，別人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你。

多少次父母親“加油啊！”的聲音猶如在耳，等到成績發下來，聽到的只是：“你太讓我失望了！”

難道我的努力全都不算了嗎？難道我多少年的愛你都看不見嗎？

人不聽你解釋，

人看不見你的付出，

人不明白妳厚厚眼鏡下的溫柔，

人不體會你在公司煎熬的難受。

但是上帝知道。

上帝完全知道。

祂知道妳每一天早起做早餐的辛苦，

祂知道你為了得到父母短暫的肯定而付出痛苦的代價，

祂知道你為吸毒的孩子流過的眼淚，

祂看到你的過程：痛苦，捨己，難受，犧牲，努力的過程。

祂說：我看到了，我看到你的過程了。

對我來說，你是成功的。我不在乎別人怎麼說，在我眼中：

你是好孩子

你是好父母

你是好妻子

你是好先生

你是成功的。

我的女兒點了點頭，她知道她是成功的；

我向上帝點了點頭，我知道祂看我是成功的。

你也願意跟上帝點點頭，相信你在祂的眼中是成功的嗎？

祂會好開心，會回味好久的，就像我女兒向我點頭一樣。

耶，出來了！女兒帶著微笑走出考場。

「You look great！」我稱讚她。

「It’s all right，dad。」她的微笑說明了剛才在裡面發生的事，我不是說在考場裡面，我是說在她心裡面。

「我有一兩個地方彈的時候停了一下，不過沒關係，I’m OK。」她說。

看吧，知道過程最重要，就算結果閃失了一下，都無所謂了。

另外兩個孩子也考完了，耶！我們可以去慶祝了！

「妳們想吃什麼？牛排？海鮮？」我問。

「我要吃Sandwich！去Tim Horton！」小兒子說要去速食店吃三明治。這大概就是孩子們的大餐了。

「OK！去Tim Horton！」兩個女兒也想去。

乘客告訴我目的地了，司機只好遵命開車。

到了速食店，叫了潛艇堡，甜甜圈，咖啡和熱巧克力。雖然裡面一團溫暖，屋外還是陰雨綿綿…等等，不是綿綿哦，是大雨滂沱喔。外面的人在停車場下了車，都好像活跳蝦一樣飛躍跳進店裡。

我們一家人在店裡無風無雨，分享著甜甜圈，好多的愛圈著我們，甜甜的。

女兒跟朋友一起淋雨

「我要到外面去淋雨」二女兒說。

「我也要去」跟著我們一起來她的朋友Jamie說。

「好啊！」我答應她們了。剛剛才從幾個月的壓力下釋放出來，淋淋雨不算太瘋狂的釋放，不像日本上班族到歌舞伎町疏壓那麼離譜。

徵得老婆的同意，女兒跑到大雨下跳啊跳，踩水坑，嘻嘻又哈哈的。

「You are crazy。」路過的一個老先生撐著傘對她們說。

「Yes，thank you。」女兒回答。

不在乎別人的眼光，單純地相信自己的價值是一件多麼輕鬆的事。

不在於成敗論英雄的價值

而在於曾經走過的價值。

高興的女兒，高興的爸爸。

雨，不停的下。我們幾個：管它的！哈！